石石 & 沙沙
九月一日(星期五)
那个小女工真是狡猾,叫她滚蛋了。一个月节省十元也好,我自己也喜欢多劳动;
早上带石石去精武会散步,那边空气真好,以前住在Pari Garden 时有个大花园,可是那时石太小了,不懂得玩,可是如今懂得时已无其好花园了。
站在桥的铁栏杆旁,忆起十四岁时曾在那边拍照片,很得人的赞好,匆匆又过十年了,那时那能知道如今抱着自己的儿子站在这里呢!那深沟的急水,激起无限的深思。
如今一见到以前在家中拍的照片或音乐,真不敢多思起,无限感慨也!
九月二日(星期六)
晨六时半起身,石石已起来了,洗奶瓶,抹桌,扫地,摇沙沙入眠,带石去精武会散步。隔壁的小朋友们来与石玩。沙沙醒了,为了节省洗尿布,又遇雨天不乾,只好想尽办法应付。
音来了,也无空与她闲谈。
连日来下大雨,天气很冷。
晚上把不乾的小儿衣服烫干;每次泡两次热水壶,有电炉很方便的。
整天忙忙碌碌的,过得很快;
孩子们入睡了,写日记,做一些衣(沙沙的),本想看看书,太疲倦了!十时睡觉。
九月三日(星期日)
六时半起身,洗奶瓶,抹桌,等完毕,喂沙沙奶,抹地,摇小沙睡,石石醒来,逗他玩;泡热水,扫地,洗尿布,倒痰盂;
云云母女又来了,真的吵死人也!
雨天,尿布不干,小沙又多尿,整天洗得头昏,又多了孩子来玩,整天扫地都几十次。
晚十时孩子们都睡了,工作才算了一个段落;写日记,看报纸;疲倦得很,M又来了,更加懒动。
有生来这次最多工作。我是喜欢劳作的,今天连一点休息之时间都没有。
高无来信;不知消息如何?
音之妈来替我剪了些衣办,都无空去欣赏它们。
下午又抽空缝了沙一棉衣,几天来天气很冷,不够用。
九月四日(星期一)
M来了,又无时间休息,心跳,头疼;
云云与石石时常争玩具,其母大发牢骚,为了孩子们之事小器,我也不管她许多了,自己已处如此境地,她还那么的多事。
晚上石呕吐,可怜的孩子,几日来无力照顾他,多吃了红毛丹而不消化之故。
心中烦恼;晚上默祷石早日恢复健康,又海外的高健康与快乐。
妈买了一副Plastic 的积木给石。
九月五日(星期二)
六时多起身,做了日常工作,煮饭之女佣又滚了,整天顾大顾小,又零碎工作,弄得身疲力倦也!
因为无人煮饭,只好吃些米粉当作午餐,及晚餐。
石石今天好了,心慰不少。
见报今日有由港及中国邮件抵步,不知明日有高的信否?四川轮明日抵星洲。
一些债主又来了,唉!头昏。
九月六日(星期三)
家中常为了经济问题生事,令我心中不安之极!
唉!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劣境呢?
雇女佣,年纪太小,不合工作,整天忙得不能分身;无论如何忙我一定抽空看报纸的;
晚十一时了,有一四脚蛇跌下来,忙得一家大小手忙脚乱,又滚水啦,手杖啦!蚊油啦,结果是气枪结束了牠的生命!雷弟等胆子很小。
十二时多才入眠。
九月七日(星期四)
接高由汕来信,心中慰怀,可是要父亲寄七百元去,从何处来此笔钱呢?不安之极,如今每天的日用费都难维持了,何来此款,心中闷不乐;上月寄去星之七百元,高又再星用完了,不知用在什么地方?
妈说前几天见报说四川轮触雷,爸等把报纸收藏起来,以免我见了难过;今天接高的信,大家心宽不少。
高的信毫无提起遇险之事,不知是高怕我难过不提或是报上乱说。
借了本“北极风情画”看了几段很有兴趣,白天忙得疲倦,本该早睡,可是书与报纸是每天少不了的。
九月八日(星期五)
父说隔几天设法寄银给高,我知道现今家中生活都难过了,那来七百多元,又不能给高知道,以免他伤心;的确使我忧伤得很,写一信给高的二兄,借二千元港币,叫他直接寄给高,不然高在那边缺少经费,又此不知能筹备得到否?怕误了大事也。
孩子长大了顽皮,要好好的教育;
看“北极风情画”,有描写韩国人的痛苦;这本书我对它发生了好感。
晚上心中无名感慨。思起种种无限悲伤。
欲回信给高,又无邮票,又怕无钱寄去也无用,心中入压重石也。
九月九日(星期六)
关来说欲汇款给高了,可是这边父亲还筹备不出,父亲实在是经济太紧縮了,他只好东拉西借;我写一信给高由港转寄汕头,如此比较快抵达了。
我心中很难过,家中的生活费每天都难维持,又多债主;高在外又缺少经费,不知怎么办才好,心中纳闷得很。
九月十日(星期日)
见报说误传四川轮触雷,真太可恶之谣言,幸亏我没有见到报纸,不然不知怎样的伤心啊!那轮昨天抵星了,我明天大概有高的来信了。
那蛮婆母女来,反感得很,真是劣种,她平时骂人太多,自家的不知是什么种?那小蛮婆我真的讨厌她。
雇了个小女工,大约十岁,石石很喜欢她!每月五元钱,能节省最好,自己多操劳吧了!这个月无钱贴家费了。
眼镜又破了,真是越穷越见鬼。
每思及债主的到来,心中有如重石。
抽空看书及报,本更借的几本书很不错。
听了以前的唱片,“听曲思情”无限感慨。
九月十一日(星期一)
关拿五百元来搭寄给高,一共寄了一千五百元港币去,近来借钱不太容易,共寄了二信给高。早上起来头晕得不能起立,母亲买了一剂八珍茶煮牛肉,提神药也。
眼镜要一星期才能修好,头晕眼花,很难受,借了父亲的来戴,又怕弄破了,只好昏迷几天了,屋办法。
石石时常胃口不开,很瘦!
沙沙则肥得可爱之极!
九月十二日(星期二)
一种神经不健全的思想常扰我的头脑!
高不知情形如何?国内又那么乱!令我不能安心!不知何时能见彼面,思及悲伤不已!
人生本如一场大梦,生死注定,富贵由天,做一日和尚敲一日钟是如今的我。
家又扫除,油灰水,乱烘烘一片!
没有眼镜,景物模糊,神经影响的利害,近视是终身之憾也!
蟑螂是令我最反感之虫类,每当晚间爬上人的面,很讨厌,见了牠们恨不得一掌拍死牠们。
九月十三日(星期三)
处于我之环境,了解我的人,我很感激,一些自夸自大,目中无人的鼠辈,又讥言冷语似的,我恨他;高如今又急款用,我知道家中现经济也很苦,三餐都顾不及,那来现款呢?父向朋友借,又是遭人白眼而已;集方又无现款,因过支南一之款,今停止再给,没有办法。高的款有三四百元是向集方支的(经父手),不然是没有办法了。
那小人天天宵夜,买唱片,自以为是很利害的人了,讨厌!
心中是不安极了,前途如何?不敢想!有时竟起古怪的念头。
九月十四日(星期四)
扫灰水,石又患感冒,眼睛有些红根,吃太多热食,身体是不舒服的。
心中闷闷,如今我是没有欢乐的日子了。
九月十五日(星期五)
接高八月三十一号来信,我寄去之信他还未收到。
穷得很,把父亲以前送给高做O.B.E. 时的錶卖掉一百元;心中有些难过,无物可卖了,以后的生活不知如何过去,很伤心!
给了雷五元,贴妈三十元,带石去买些糖果与饼干。
日来好不心闷,又遇石石身体不舒服,更加的难过。
屋油灰水,闹极了。
曙赚了几百元,欲请我看笑片,我不愿意去。
九月十六日(星期六)
石石伤风,整日哭哭啼啼的把人烦死了。
那蛮母女友来了,见到那蛮女如见到可怕之物。
思及前后无名难过,真想痛哭一场;我命现太苦了。
见到那些债主来,无颜见他们。
每日抽空看报新闻,尤注意国内之新闻。
那小女工之母偷曙之妻十元。
今晚其女又滚蛋了,她和石玩很乖,我有点舍不得她。
九月十七日(星期日)
那母女又来了,闹得头昏,石又伤风及嗽咳,哭哭啼啼的,把人闷死也!
整天操劳工作,两个孩子已够累人了,幸亏小沙很乖,不闹,她很可爱。五个多月了,日子过得好快啊!
想起和高过去的一切,又闷,又气,又伤,种种感情击我的心,我孤寂无生趣之心!
达南看了石,吐了些痰,少咳些了!。
卖掉的錶,一百元,雷拿五元,三元医药费,六元眼镜,四元买饼及糖给石石,零零碎碎,所剩无几,无物可买了!我将来之生活,现在我犹如在茫茫的大海中的一片孤舟!
九月十八日(星期一)
自与高别后几个月没有什么悲观,近来时时暗自悲伤不已!过去时作些奇异的梦,多数是在不知什么地方,和高分离到处找他,结果是看见他在公馆搓麻将,或是坐火车时去别埠找他,有一次不知是在什么码头,本来是二人同行,船开了,找不到高!这种种梦难道是预感么?又有一次梦见不知在什么洞,像隔开两个大山的,高在那一边的洞岩,结果见到他,显出无名的欣慰!这些梦都是和高在一起时,结婚不久而作的!很奇怪,难道命注定要和高分离一个时期么?什么时候再聚在一起,默苍天给我们早日团圆吧!
九月十九日(星期二)
见了报载九月四号炸汕头消息不準,心中依然是闷闷不乐也!高不知情形如何?昨晚默对苍天祈祷,只有一轮明月,记得一九四五年刚见高时,非常爱慕他,时刚有一轮明月,我曾对它默祷我俩能成夫妇,今晚我又对着它祈祷我俩能早日团圆也!
午时带石去散散步,精武会的一个大球场,及草场,和他拾野果子,小石两手握得满满的,走到大深沟边,一粒粒的抛下去,咚咚声的叫着!我躲在一棵大树背后,他转过来找不到我面色多么奇怪的,见我出来了,他多高兴,不禁想起如果他走失了,多可怜啊!他那时的面部表情多么使我不会忘掉!
小沙五个多月了,整天“爸爸”的乱叫,面部的表情多可爱!为了俩个小宝贝,无论什么苦也要耐的,我无论如何是他们的保护人,不受这残酷的社会虐待他们的。
思起高与我分离!目前环境极劣!就我个人处境!石已懂事,见别个儿童呼爸!他也极想念其父,每提及必走于照片面前,很可爱的指着说“哪!”我心中无名难受。
沙沙五个多月了,未见其父之面,她整天也发出“巴,巴”之音。
我不敢出外,每每触景生情,我曾和高进出的戏院,餐馆,尤其是回家的一条朱毛路,每经过心内无名悲伤!
见了熟识之友辈,亲戚,见他们的面色!已知他们的心在说话了!欠他人的债的说其夫捲款放弃她逃了;不欠的说其夫嗜色鬼包了舞女,被欺骗穷了,背着妻子逃了!
我无颜住这个怡保,它现在给我的是沉痛的回忆,无限的侮辱!为了俩个可爱的孩子我只好忍辱偷生!他们给我的安慰是无代价的,使我能忘掉暂时的痛苦!
晚上他们都睡了,我的泪向着黑暗的地方尽情的淌着喊轻我心中的苦闷!什么时候才有光明来临,我晚晚默祷与高早日团圆也!
九月二十日(星期三)
作见简成的那头家,实在不好意思与他打招呼!
昨晚思前想后的,流了悲泪!石石已懂事了,见了别人的爸爸,也知爸爸的意思了!
接高由汕寄来日记一封,是九月六日寄来致今天才收到,平信二星期才能收到,航信一星期则能抵达矣!
晚回复一长信。
十一点睡;日来两小孩只有我及母看顾,无请佣人,倒也过得舒服。
看完“山野”。
每天抽空看报纸。
机乱炸,日前育才学校丢下一弹,幸无伤小学生,恰丢在教师办事室!
很糊涂!
九月二十一日(星期四)
接高托人由槟城转寄信一封,高还未接到我的信。
雷借了一堆书回来,见到好的书比什么都高兴;沙沙也少抱了;书时常迷住我,这习惯不好。
一本专述男女结婚后的生活,很有趣,我是经来人,看了,又想起我过去的事情;夫妇的日常生活琐碎事情大多都是看如何的环境而过的。
最恨甲虫,每晚在身上乱爬,昨晚闹得一夜不能眠,气死人也!一见到牠们恨不得一拳击死牠!
九月二十二日(星期五)
寄了给高的信,不知高有收到否?烦闷得很;
每天虽然于百忙之中,可是总抽出些空间来看书,可是有一处缺点是对于书太昏迷了,连沙也懒得抱了,(其实孩子抱太多也不好)。每逢妈抱石出外散步,就偷看书,回来不敢看了,怕妈说不带孩子。
石大了,也不需要太跟着他了,会讲话的孩子的确很有趣而可爱的。
以前在米家玩的一种荷兰牌的游戏弄给雷看,他们都莫名其妙,是把牌分做三堆,而知道牌底下的一张。是暂时的消愁法。
九月二十三日(星期六)
那屋的问题不知如何解决才好啊!
给沙吃蝴蝶唛的粉,她很会认生人,下午去曙处,大哭一场,要回家;
高没有来信,不知他有接到我的信否?报有登国军击南澳,离汕北十里,汕妇懦疏散,一些讨厌的新闻令人心烦,不知又是造谣言否?
高之日记中说他身体健康,离星时是一百十八磅,如今是一百二十二!心中也比较安慰了。
父亲总是郁郁不乐的,我心中很难过。
九月二十四日(星期日)
近来流行感冒伤风症无论成人孩子都被染上的。父亲也咳嗽以至石已伤风整个星期了。好了又复发。
清专的姨太太买了个穷人家女给其夫泄兽欲,那个老不死,简直是个禽兽,那姨太怕生太多儿子,所以想出此计,如今中国社会还有那么腐败的现象!不知何时才能改革。
小沙常于清晨四五时醒来吃奶,那是人最甜睡之际,再复睡,弄得常起身而无精神也。
高或者已接到款项了,父亲说等他有回信来再寄去。
九月二十五日(星期一)
父亲已经济不宽,有时向集方支借;亮又在背后骂他,我心中难过;可怜父已半百了,头发苍白;为了经济上的压迫,多苦;我无办法使他精神上爽快时自觉心苦;不知何时能使他快乐一点?
一想起前后真烦闷之极。
买了日本老笃眼水二支,本想买Eye-Mo,两元多,太贵了;近来眼时常起红根,发痒,用得着它。
伤风药水一元二角。
1 Pack of cards 二元。
树胶要Tax 一担五十多元!
赚了钱的人又要苦矣!
九月二十六日(星期二)
中秋节,晴买了二盒月饼回来。曙之老婆买回其母家,如今世界还是养女比较合算。
石石长大了,已会反攻云了,以前云打他,他不会抵抗,现在云欺负他,他变得很凶了,非常好笑。我也放心了,不然云是很蛮而大力的,石不免被她打跌。
柯越来越胖,他说沙长得像石。
今晚是中秋夜,可是月并不分外明,下了凄凉的大雨。柯在此用晚饭,不免感概万分。
九月二十七日(星期三)
高之二兄寄了二百元一张汇票来,他述在诗巫不能汇款去新中国,恐受检查也!
十一号已寄港千五给高,不知他有收到否?
和石去买了二打牛奶,十四元四角,卖手表的钱又快散完了。
看报述在此令之下,回国要做来回手续方可回马!真情不知如何?
威兰来访,其兄前月又回来,我相信他也知道高的事情;不过多数是谣言而已!
九月二十八日(星期四)
每天做着那些永不会完的工作,大小佣人又滚了,两个孩子,不处于我的地位不知我的辛苦的。
石总是不爱吃饭,瘦得很。
洁杏来讨债,父给他一百元,又抽了高之兄的一百元给她!
讨债鬼又是讨不完的债。
疲倦得很,要等十时沙吃了牛奶才能去睡。
高在汕头的生活情形不知如何!念念也!
晚上公公和石及三舅去买潮州菜回来吃。因为无佣人煮菜之故。
九月二十九日(星期五)
今天工作更加忙,佣人都滚掉了。
荣兴拿屋租给那屋主,他听说我把其屋租给了别人,要叫我去;他欺负我真的太够了,只怪自己无能力,无处发出一口怨气,“古仁碌”!狗!我永不会忘掉他的阴谋诡计。将来那林的如找不到住处,又起大麻烦了。高离开了,只剩我们在此活受罪也。
十点工作才算一段落!日来实在疲倦得很。今早四时沙吃奶,五时大便,六十半起身洗尿布,自己的衣服,泡热水,咖啡,切面包,蒸蛋,帮剥虾等,沙醒又照顾她吃奶,洗澡,石石乱跑,又怕他跌,真是永不完的工作也。。。。。。
九月三十日(星期六)
丝姨老远寄来三盒饼干给石,又要想出买什么还给他们,如此处境!没有办法。
想起高作什么,他或是被逼,不然自愿如此,弄得我现在如此的狼狈,出门丑见人,唉!比什么还要万倍痛苦唷!
怡保的熟悉地方都不敢去,一班熟人见了,询问高到什么地方去了!我答在星洲!过去行动太堂皇,一下子弄得如此,令人太难堪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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